她雙手用力擠壓乳房，試圖讓「她」喝到奶水，「她」則努力含住乳房...查房時不小心看到這畫面，臉紅的她抬頭告訴我：「因為乳頭凹陷，小孩不易吸到奶水...」。我請她買吸奶器先吸到奶瓶再餵，先生說家裡有但忘了帶來...。昨晚才剖腹產的她正練習「當媽媽」，我關心她肚子會不會痛？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她笑著說：「不會」。「吃飯皇帝大」，為了不打擾小公主用餐，我交代護理人員指導她哺餵母乳就離去。
她給我的直覺是「勇敢」，從懷孕初期至生產，十幾次的互動中，很少聽她抱怨（主訴），孕期的不舒服她都以「忍」接受，多數時候夫妻倆是沈沒寡言的，看似有心事，又彷彿怕話說多了沒隱私，與她的互動雖有距離，但充滿尊重與信任。
去年元旦認識她，31歲的她經期一直不會自己來，需服藥才會報到，想透過借卵生個寶寶，結婚兩年半的她，其實已做過一次試管嬰兒，兩次胚胎植入。想「當媽媽」借卵是她唯一能走的路，因為老天爺忘了給她卵巢，沒排卵經期自然不會按時來，當然也無法自然受孕，染色體分析發現她少了一條性染色體（45XO），醫學上我們稱為透納氏症（Turner's syndrome）。
等待借卵期間，為她評估子宮著床環境與相關賀爾蒙，同時也利用三個月時間將萎縮的子宮調為正常大小，希望能對這次試管嬰兒有所幫助，六個月後如期配對成功，超乎預期取得20顆卵子，植入3顆囊胚胎，冷凍保存剩餘7顆囊胚胎。幸運懷了三胞胎，其中兩個是同卵雙胞胎，擔心身高140公分的她無法承受雙胞胎，建議她減胎留一個就好，懷孕十週做了絨毛膜採樣，確認染色體正常後留下這胎。
可能是骨盆大小與形狀關係，懷孕八個月胎頭仍無法轉正，所以提早兩週剖腹產，小Baby體重2610公克，嬌小的身軀有如夫妻倆的身材，外觀正常且哭聲洪亮，看起來就是個健康寶寶，脾氣想必也不錯，吸不到奶水也不會豪掏大哭，換成其他小Baby可能早已面紅耳赤，哭到九霄雲外了。
離去時，從夫妻倆滿足的微笑與謝意中，我知道她們的「秘密」已經找到出口，好奇的我想知道台灣有多少透納氏症（Turner's syndrome）與克林費氏症（Klinefelter's syndrome）？前者需借卵才能「當媽媽」，後者需借精才能「當爸爸」，此刻，這些夫妻想必是有苦難言的，面對周遭親友的關心，她（他）們需要被幫助卻又難以啟齒，老天爺的玩笑是她（他）們心中永遠的「秘密」，直到找到出口為止，願她（他）們都能盡快找到出口。
Stork Lai 2009/2/19
